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莲子清如水
“践行初心使命、创建清廉机关”主题征文活动优秀作品展播(十二)

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
荷花亭亭,那高高低低的一抹娇红,像盛大宴会开始前,掌起的盏盏灯火。莲叶田田,弥漫那一方水域,盛着大碗大碗晶莹剔透的雨,在微风里飘忽摇曳。好友与我,各自抱着一杯蜜雪,沉醉在这片荷塘。

踱步夕阳,误入了藕花深处,也惊起一滩鸥鹭。眼前闪现一块文化牌,上书:莲可清心,清心则廉。好友笑称,可带你来对了地方,现场接受廉洁文化教育。我不甘示弱:搞清楚,我是纪检人,是我带你来接受廉政教育啊。我们彼此不服,于是比试谁更有文化,从“采莲南塘秋”到“映日荷花别样红”,从李苦禅的笔墨到朱自清的荷塘……“可我还是最爱周敦颐那119字的散文呀。”好友猛吸一口柠檬水。是啊,《爱莲说》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“背诵全文”。

“濯清涟而不妖”,是堂堂正正的姿态;“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”,是磊磊落落的品性;“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”,是清清白白的本心;“不可亵玩”,是独善其身的风骨。这是荷花的品格,也是君子的风范。正如孟浩然所言,“看取莲花净,方知不染心”。

前年仲夏,母亲重伤入院,从监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的那日,恰逢“九一八”事变90周年纪念日,城市上空呼啸着刺耳的防空警报。邻床的老爷爷忽然用家乡方言悄声问我:同志,解放了没?我以为自己没听清,结果他一字一顿地把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。我心想,这老头儿怕是脑子有病吧。转念一想,母亲所在的神经外科病房住的可不都是“脑子有病”的患者嘛。于是,我也用方言,以同样的分贝凑到他耳旁说:爷爷,早就解放了呀,成立新中国了。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
待磁共振归来,老爷爷手舞足蹈地向护理人员转述我之前的回答,有点语无伦次。一位男士自称是老爷爷的女婿,他说,老爷爷与洪学智上将同村,早期活跃在鄂豫皖革命根据地,参加过抗美援朝、对越自卫反击战。后来,老爷爷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,带领村民发展集体经济,直到股骨头坏死、卧床不起才卸任,近两年又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。前几年国家统计,家人才发现他那一摞压箱底的军功章。

呵,这不就是深藏功与名的张富清式老英雄吗?我一时激动,奈何身边除了药品并无贵重之物,只好把亲戚探望带来的莲子送给老爷爷,以表敬意。老爷爷眼神里是说不清的情绪。那位男士解释道,老爷爷之前就是屯田种藕带领村民致富的,那是他的半生心血。

得知母亲与老人同宗,我们熟络起来。老人清醒的时候,给我们讲大别山诱敌深入杀鬼子,讲那些牺牲在异国他乡没有名字的战友,讲受到迫害也要保全社员的粮食,讲宁愿子女饿到昏厥也不曾向组织开口,讲不施化肥且结藕又多又长……彼时,老人刚做完脑瘤手术,口齿不大清晰,但他讲的每件事都令人着迷。我提出要帮老人写传记,记录他走过的崎岖坎坷又波澜壮阔的路,被他拒绝了,理由是“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初要走这一遭,为的就是后人不再走这一遭”。

从那以后,每每睹得芙蓉开,我就觉得,生活里那么多的寒汀落雁、枯藤昏鸦,未免太过伤感,鸡毛蒜皮、职场沉浮,又太过小家子气,而那位老将军身上如莲的秉性,让人自愧不如又心向往之。当一个人不再纠结于场面上的宏伟,当一名党员沉淀于为半亩方塘添砖加瓦,心平气和地直面困顿、贫寒甚至甘当垫脚石,这样的莲心,才能熬得住琐碎的柴米油盐,经得起糖衣炮弹的诱惑吧。

“所以,你的廉洁文化教育主题是,人生当如荷,一开一落,纵有七窍玲珑心,却也食得人间烟火,心如世上青莲色。”好友抢先总结陈词。

“好一个‘心如世上青莲色’!还是你最有文化。”我朝她笑笑,如释重负。

风乍起,莲香浮动,天地清幽,似乎整个煤城都柔软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