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哥是大伯家的长子,比我大十几岁,和我很是亲近。两年前,大哥退休了,每天侍弄花草、写点文章、练练毛笔字,日子过得恬淡而惬意,他最钟爱的是八字幅“淡泊明志,宁静致远”。每看到他赠的字,关于大哥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听父亲讲,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农村还是大集体,家家户户靠工分分粮分菜。大伯家孩子多,大哥正在上初中,下面还有两个弟弟,分的口粮常常不够吃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。
有一年春天,大哥给大队出义务工到村外修建提灌站,收工时天已经黑了,大哥一个人拉着架子车往家赶。走到距村不远的地方,隐约看到路边有几个白色的袋子,大哥走过去一摸,是三袋面粉。在那个年代,除了公家,谁有这么多面粉呢?他站在那里等了好大一会儿,也没见有人过来找寻。大哥想着黑灯瞎火的面粉在这儿不安全,就把三袋面粉拖上架子车拉回了家。
到家后,大哥把拾到的三袋面粉的事儿跟家人讲了。大伯母一听,心里一阵欣喜,说:“咱家正断着粮呢,这几袋面能解决家里的大事儿呢。”没等大伯表态,大哥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行,我们不能要。我要向大队报告,能找到失主就还回去,找不到失主就上交给公家。”大伯和大伯母怔在了那里,没想到十三四岁的大哥能说出这样的话。是啊,家里虽然生活困难,但也不能拿这粮食!
于是,大哥把拾到的面粉的事儿报告到大队,大队又汇报到公社。第二天,公社粮店来了一辆车把面粉拉走了。原来面粉是公社粮店在运输过程中丢失的,总共丢了七袋,大哥主动上交了三袋,另外四代已经找不到了。大哥拾到面粉上交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,在村里、公社传开了,成了爆炸性新闻。有人说大哥傻,家里都吃不上饭了,还要上交,就是不上交也没人知道。更多的人伸出了大拇指,称赞大哥觉悟高,是个好苗子!
学校、公社知道大哥的事迹后,号召全公社团员青年学习,大哥还被推荐到县里开团代会。去县里开会前,大哥拿家里的粮食到公社粮店兑换粮票。回家的路上,大哥把粮票数了又数,心里嘀咕:不对呀,怎么多了四两粮票?四两粮票不多,在那个年代也就能买两个馒头。但大哥觉得不能占公家的便宜,硬是扭头回去把四两粮票退给了粮店。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三袋面粉可以解决全家人半年的口粮,四两粮票能让瘦弱的大哥吃上一顿饱饭。但在诱惑面前,大哥没有放弃原则和底线,做出了自己的抉择。
高中毕业后,大哥回家务农,日子一直不宽裕。后来遇上平顶山煤矿招工,大哥幸运地成了一名煤矿工人,又自学上了大学。大哥从底层做起,坚持学习,认真工作,一步步走上了领导岗位。职务升了,条件好了,但他“严于律己,诚实做人”的作风从未改变。
我曾问大哥当年上交面粉、退还粮票时咋想的,他说:“没想别的,只为了心里安稳踏实,对得起自己的良心。吃了不该吃的,拿了不该拿的,吃不安稳、睡不踏实呀。”
我参加工作后,尤其是到政法岗位后,也曾面对各种诱惑。每当这时候,我就会想起大哥的八字幅和三袋面粉、四两粮票的故事,以大哥为榜样,时刻警醒自己“用好手中权,守住廉洁心”,履行好法律赋予的神圣使命。